戚元傑上得樓來，一襲月牙白綢緞長褂俊逸不凡，看得出來是刻意換了身新衣前來的，他走至阿九跟前，一本正經的作了個深鞠：“晚生戚元傑，見過如初姑娘！”

阿九被他這番模樣逗笑，提手擡至唇角掩飾了記，跟著和氣招呼：“戚少爺莫要拘束，便請就坐吧！”

“多謝！”戚元傑提了提衣擺，走上前去，在阿九對面坐下。

阿九下意識察看著他的面色，戚元傑去年已服下最後一顆火桔果，身子看著明顯比往年要壯實了些，面色也轉得極為紅潤。

戚元傑眼下最大的煩惱應當是子嗣問題。

阿九猛然想到這事，便立馬明白了戚元傑今日的來意……自打治愈了寒癥以來，戚家似乎便沒辦過喜事。

戚元傑先前有四房小妾，眼下家中似乎也只剩下兩房，正房之位一直空懸，他莫不是以為自個兒有靈樹在，只要娶了自個兒便能有子嗣，拿自個兒當靈藥了？

阿九如是想著，那廂戚元傑已先開口了。

“聽聞如初姑娘近日尋覓良人，元傑冒昧前來，只願如初姑娘能將在下列入考慮範圍！”戚元傑露著一臉真誠。

阿九挑眉一笑，語態不甚客氣道：“戚少爺打的怕是從阿九這重獲戚家半壁家業的主意吧？”

一向與戚元傑在商言商，陡然間他這般有禮求娶，實在讓阿九不甚習慣，心下稍稍的湧起一股不悅，毫不客氣的沖撞。

戚元傑稍楞，一腔熱忱被打消了一半，撐著另一半繼續謙恭有禮道：“沒想到如初姑娘對戚某誤會甚深！當初姑娘以火桔果救下元傑垂垂將死一命，雖名義上要了我戚家半壁家業，實則卻成全了家父當日的推脫說辭，未令他難堪！如今家父年邁回憶往昔，又見如初姑娘近年經商如此大有作為，實在覺得慚愧萬分，是以令元傑拿全數家業誠心求娶，只要如初姑娘原意入主戚家，戚家各處家業盡由姑娘掌握！”

敢情打她靈樹主意還不夠，還要將她當成了賺銀子的工具。

好心機！

戚老爺愛財如命，近年雖不涉足生商，頭腦卻還是精明的狠。

阿九漫不經心的借手指敲擊著桌面，視線往茶樓外望去，正巧落到了個唱戲的臺子上，戲臺上有個戲子正唱著戲，淒淒宛宛的，訴說著被丈夫拋棄的人間慘劇。

阿九不由得便想起了戚夫人，這三年來，她未曾報戚文忠當年欺她母女之仇，不過是看在戚夫人當日通情達理，威逼戚文忠對楊大叔撤案，進則保下楊大叔一命的份上。

如今戚家老爺卻仍不知好歹往她頭上算計，阿九咬牙，心中湧起不憤：“夫人病可好些了？”

戚元傑面色微怔，隨即搖頭：“姑娘怎的突然提及，莫不是有了治愈我阿娘的良方？”

“夫人的病，只要服下一只金搖果便能治愈！”阿九從懷中取出一顆金燦燦的果子，“這是另一株靈樹所結的果子，三年一結，一次只有三顆，同樣非常珍惜！”

戚元傑面色一喜：“姑娘大恩，元傑……”

“拿你戚家綢緞莊一成紅利來換！”阿九毫不心軟的開價。

“好，戚某這便立下字據！小六子，拿紙筆來！”戚元傑當即忘了求娶一事，只想著能治愈阿娘的病，一時間喜不勝收。

好好的一場求親，瞬間少了一成紅利，小六子看著自家少爺洋洋灑灑立下字據，完全忘了出門時老爺的交待，不由嘆了口氣，無奈搖頭。

看著戚元傑歡歡喜喜離去，阿九輕笑。

“聽說戚家夫人瘋了已有四年，當真一顆金搖果子便能治愈了嗎？”雙雙有些困惑，大膽詢問。

阿九扯唇：“金搖果可使戚夫人血脈通暢，瘋癥是思緒紊亂，血脈通暢之後，自然便治愈了！”

“姑娘果然厲害！”織蕓真心佩服。

不！

她不如戚夫人厲害。

戚夫人為守護獨子成材掌控家業，不惜裝出瘋癥之像。

整整四年，未步出寢院半步，如今的戚元傑已完全能獨當一面，戚文忠垂垂老矣，當年的事，是時候讓當事人恢覆神智來做個了斷了。

阿九只是給了戚夫人一個清醒過來的契機而已。

她會懂的。

山河鎮商女聶如初尋覓如意郎君之事不脛而走，不僅柳蕓娘的織布坊門外被擠得人滿為患、水洩不通，就連阿爺的酒窯都時常有莫名人士拜訪。

冬生在書院之中也不乏被人屢獻殷情，煞是困擾。

阿九原本只是想借以相親來斷了自個兒對阿離的念頭，卻不想見了一個又一個之後，反而心中更是只覺得阿離好，相比之下，恁多的富家公子官家少爺，溫文爾雅身份顯赫，卻皆不及一個簡單純粹對她好的阿離。

然而，阿離不該再為自個兒付出生命的代價。

相親之事鬧了一陣之後，阿九拒絕再接受任何人的提親，拒絕了曹婉兒的安排，成日將自個兒關在書房之中察看帳冊，閑暇便去仁壽堂幫忙坐診，更與幾名名醫一同研制著各類解毒、制病藥丸。

然而，已掀起的風浪，又豈能如此輕易的便壓下去。

客棧、酒樓、妓院都為阿九的婚事打起了賭，賭了便是阿九嫁的是富商、官家還是平民百姓。

有人更是猜測，阿九此番不嫁，是在等【仁壽堂】少東家回鄉。

身為親娘，柳蕓娘在多番壓力之下，決意出面為阿九訂下一門親事……

“……你即不願嫁阿離，秋水便是阿娘最放心的人選，阿娘從小瞧著他長大，稟性純良，最為難得的是對你一如既往癡心一片，如今你鐘四嬸親自上門，願以藥材鋪子一半紅利求娶，實在誠意難得。”

阿九擰眉：“秋水哥的心意，阿九已一再拒絕，阿娘又何須再提？”

柳蕓娘嘆了口氣：“自古以來兒女親事皆由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！這回……你便聽阿娘一回吧。”

“不成！”阿九搖頭。

“秋水對你用情至深，為何不成？”柳蕓娘著實不能明白。

阿九嘆氣，正是因為秋水哥對自個兒真心實意，她才不能委屈了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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